“可最后，我居然还说恨他。我说……恨他。”

妖笑说。

大妖从隐忍难抑再到崩溃嚎啕，妖力失控时引废墟震颤，疾风浪淘。早被吓坏的人们如惊弓之鸟般退避三舍地畏缩着，提心吊胆地看着，警惕着，惊恐着。

艾叶真觉得自己卑微到了极。他好恨呐，恨得想让这满城无义人为他陪葬，恨得想登九天大闹仙界！他明明天冲动不计后果，可当的却他什么都不敢。

幸存的人彷徨不敢迈步，他们踩着的可是亲人，友人，陌生或是熟悉人的尸骸，白骨，也是益州军三万将士用血围成的墙。他们带着劫后余生的心悸与恐惧，不知如何才能迈这代价重的，第一步。

顾远山默不作声陪他站了许久，看艾叶抱着顾望舒缓缓起，目光漠然落在他那连发丝都浸红了的弟上。

山神倚在树边不再动声，生鹿角也化枯黄。望这秋山胜景，也望这孤隐怅然的妖。

风卷残云，浩浩如千帆过尽。羲和终得见世，金辉降，为颓垣断赋新生。

这太平天可是他用命换的，他怎舍得肆意糟蹋？

看那白发的妖跪在地上，埋双臂，肩背抖得厉害。风烟过望，云起云舒，独独不散他上的霾。

绝望，谁不生怯？穷途末路以殉天，那是他唯一想得到的解脱法。”

再也不回……他了。

“大妖艾叶，今自愿镇妖塔，代妖王，代他，也代自己偿今日千万血债，还你们人间清净安宁！”

“你别留我一个在这儿啊……！”

“是我疏忽，放了那突然失明人的手，才教他在尚未适应的黑暗朦胧中沉沦不复，迷了自我。前路漫漫不见途，试问谁不

看往昔繁华昌盛，华盖云集，屋瓦成粥的益州城，如今似可血海泛舟，白骨遍地，鬼煞净亡不留痕迹，剩的只有兵士破碎的甲，四散落的草木杂。

“我带你回山，我们回……回去……”

他独有的那些自尊，傲气，桀骜，皆为无用之，悉数碎了，散了……

艾叶也不知就这样抱着他过了多久，直到顾远山从人群后拨散走，在众人小声惊叹中，站在艾叶前的老祖师背遮日光，苍颜鹤发，不畏岁月霜寒的俊朗姿似乎消瘦许多，也竟恍然生了几分沧桑佝偻。

妖笑着，角溢悲思。

他们怔立原地，忘记如何言语，忘记呼，也忘记缅怀，却将目光汇聚同一去。

于是他除了这样悲绝地在众目睽睽隐忍哭愤，像个梁小丑似的任人议论，无能为力……

“我恨死你了……”

再一把将那满腔血尽，冷如冰的人捂怀里，哭腔从咬死的牙关。

东风薄倖唤，洋洋兮拂繁千盛，带着复生的和煦，至此却染了血腥。空气中只有腐烂黏腻的腥臭，是引人作呕的死亡气息。

妖停顿片刻，阂叹息抚起碎翩飞，如星落在如雪的发上。

云开日，重赋人间的光啊，再也不透人心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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，桂树飘也是金。他用一只手撑着，乌眸微闭，耳廓闻落微抖，带难以捉摸的笑意。

他把呜咽与愤恨押，慌无声地把那苍白的人往怀中拥揽，亦无章法地用衣袖使劲着他脸上七窍未凝的血污。看他毫发无伤，他不过是脏了血，净，我给你净就好了……

可即便染得自己双袖通红，到最后愈愈，他意识到自己怎么努力都不净时，艾叶忽地住了手，压得不上气，看日光一寸寸移至他那瓷白无的脸上，颤抖着手去替他遮了那缕漏云日光。

“顾望舒，好冷是不是……我来了，我抱着，我抱……不冷了，不冷了啊，再不冷了……顾望舒，你看看我啊，你说说话好吗，我害怕，我……”

***

“勿悲，勿念。”

“是他过于耀明媚，遗世独立，在我中朗若神明，便真就将他当作了神。于是真以为他无所不能，无可畏惧，无往不利，无战不胜了。可他终究只是一凡胎□□，寻常普通，他也有难全的法，有恐怯的事，有不畅的，亦有难胜的险。”

……

“他定是对我，失望透吧，靼苒。”

“最后悔的事，莫过于那日放了他的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