谭夫人清晨有递牌，却不想章太后不等皇后与众妃嫔命妇的吉祥话儿，直接了她的名。猝不及防的她惊的一个哆嗦，垂答：“是。”

章太后自是知侄孙的品，但她又是否愿信其所作所为皆为自作主张，不曾受家里的指使？亦或是她明知，偏要装作不知，以此敲打娘家，维持君权与相权的均衡？

此时此刻，满朝文武的畏惧与恭敬，也不知是给永和帝多些，还是给章太后多些了。

永和四十一年，初一，大朝会。

众人行礼恭贺毕时，恰是天光大亮。今日雪停，耀目的太从东方缓缓升起。章太后率领着众太监女，在永和帝的恭送，踏上了奢华至极的凤辇，三十二个孔武有力的太监齐齐抬起，稳稳当当的回到了慈宁，再受外命妇的朝贺。

谭夫人沉着脸：“娘娘肯信么？”

仔细思量过后，章首辅索唤人来，收起了纸笔。大冷天的民掀不起浪，叫那小多受几日惊吓，些教训方好。省的真当贪污就是简单暴的抢钱。章家的金银珠宝的确都是抢来的，可他把朝堂收拾的妥妥帖帖，才叫手段！葫芦浮起瓢，最终全仗着家世肆意妄为，早晚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。

昔年跟随状元一起打游街时，一群糟老中夹杂着个气度不凡的青年俊彦，是何等的光彩夺目。谁人见了不艳羡章家后继有人？时至今日，谁又肯相信年少成名的章士阁金玉其表败絮其中？

钟皇后率众命妇在慈宁甬上跪迎，无论经历多少次，她都止不住的在心中叹，章太后此生当真过于风光了！风光到……若非亲所见，她甚至连想都不敢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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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留，其他人散了吧。”章太后不容置疑的。

孙，再不济庶的亦是章家的儿孙。风俗看父不看母，嫡的，也就是仗着有个舅家罢了。归到底，靠的依旧是本家。不然楼兰的嫡亲舅舅姓章，她怎底只嫁给王家旁支填房？她的表们，可是随随便便嫁宗室王妃的！地位相差何止天壤！

肃、立、跪、叩首。在太监的唱声中，所有命妇安静有序的朝宝座上母仪天的女人行三跪九叩大礼。这是叩拜皇帝的礼仪，可无人敢指控章太后的僭越。

老两心气儿不大顺，年夜饭时，几个善于察言观的晚辈看了来，不由目光游移。章首辅神不经意的扫过儿孙们，不动声的观察起众人的反应。他素有泰山崩于前而不变的本事，只是今夜刻意些许痕迹，看看到底有几人能察觉。

后的规矩，不比前殿的严肃。礼毕，章太后赐座。钟皇后领着众妃嫔与朝中几个得脸的命妇落座，余者皆品级规规矩矩的站着。

谭夫人亦冷看着，半晌后，她在心里重重的叹了气，这时候，愣是庶的更机些。嫡的，确实太溺了。

“必要时刻，让他吃教训！”谭夫人的语调有些冷。当家主母，看的是全家全族的利益，自己踩在棺材板上生的女儿都可轻易舍弃，何况隔了一层的孙。他们又不是宗室，得个儿宛如天上落个宝。章家的孙，多了去了。

名传千古，此生无憾！

看到老妻脸上的愠，章首辅反倒笑了起来：“无妨，要的不是他，亦不是瑞安公世。两个孩别苗，说破天去都只是个笑话。要的是娘娘怎么想？明日初一，你想法同娘娘说说话，探探她的风。”

“娘娘什么事没见过？些许小事罢了。”章首辅虽如此说，脸上却笑容微敛，章太后城府极，他们的表白她面上信了，谁知心里怎么想？但凡章士阁不是章家承重孙，便是两个孩人脑打成狗脑都不算个事，偏偏不单是承重孙，还是当年名冠京华的少年士，二甲第一的传胪。纵然他的排名，有祖荫之故，二甲却是实实在在的功夫。

永和帝端坐于乾清宝座，受百官朝贺。他的后，是挽起的珠帘，珠帘，则是一华贵朝服、面容严肃的章太后。她早以年岁渐大，无需避讳为由，再不肯躲在珠帘之后，而是气势雄浑的直面朝臣。

章太后已换了衣裳，没了繁复华丽的朝服，却更显锋芒。她的目光直接落在了坐在末尾的谭夫人：“嫂嫂有话同我说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