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爷脚上都是泥泞，烦请世借清与我们，好歹替他清洗清洗，以免染了疫病。”

洪来袭之时，净的清有时候比粮都难得。幸而他们离京虽匆忙，该带的倒没落。譬如门在外常用的明矾，他们便带了不少。这几日众人饮饭全靠它沉淀的雨。不过此刻存的雨已然不多，只好去荷池里打污来理，聊胜于无。

平安早累的不行，然彭弘毅已经睡的不省人事，他只得守着盆，一看着浑逐渐变清。杨景澄的众随从亦疲倦不堪，压没功夫理会彭弘毅的人，一个个着急上火的讨论今晚上哪睡觉的问题。

今次的洪实在太大，足足淹了近两层楼，因此家里休说铺盖被褥，便是地板此刻也是漉漉的睡不得人。说来说去，众人都觉着唯有阁楼能勉对付。然南边儿的阁楼皆是当仓库使的，里好厚一层灰。大抵也就甚脏活累活都过的丁年贵等人，与上过战场的桓能勉对付一宿。其余的从杨景澄到龙葵，哪吃过这苦？何况十几个人围着，也不能叫杨景澄受如此委屈。不得已，从昨天半夜便开始上屋避的众人，又拖着沉重的步伐，上阁楼清理临时落脚之。

那厢在上蹿的收拾，这厢平安终于等到了清。赶忙把自家老爷的鞋袜带皆扒了来。杨景澄借着灯光瞧去，不由倒一凉气。只见彭弘毅的双脚已经泡的好似两只发面的大馒，脚底一层层的，竟不知是泥沙还是掉来的。怪不得平安打起神也要替主家清理，若是不，岂不是得生生捂烂了去！

清珍贵，平安等人也不好意思没完没了的讨要。替彭弘毅清理之后，几个随从怀里掏帕，就借着那，着自己上的泥。杨景澄在旁安安静静的看着，直到他们艰难的洗个模样，他方侧对丁年贵轻声了句：“多谢。”

“嗯？”丁年贵一雾。

“堂堂知府都如此狼狈。”杨景澄诚恳的，“我若没你们照应，现有命没命且是两说。”

杨景澄知洪过后定然哀鸿遍野，可他被众人护了个严严实实，对洪到底能有多惨烈，总隔着一层纱。直到亲见到了彭弘毅的模样，无论是他的饥辘辘，还是发泡的双脚，都让他以最直观的方式受到了洪对人的折磨，或许比诏狱里更可怖。

也侧面反映了丁年贵等人在看不见的地方到底了多少事，才能让自己在滔天的洪中安然无恙。能一地知府的，莫不是人中龙凤，他的随从幕僚亦非等闲之辈，彭弘毅却险些饿死。可见丁年贵跟在他边，确实屈才了。

丁年贵笑了笑没说话，果真让杨景澄落到彭知府的境地，他们十几个人就该死了。再说，他们与正儿八经的地方官不一样，不是在杀人越货便是在严刑拷打，民生是甚全然不知，谋诡计倒是装了满肚。时日了，少不得养成了往最坏了打算的习惯，凡事不敢有丝毫侥幸，以免怎么死都不知。他们其实亦不知洪竟能淹至二楼，可他们就是朝洪淹三四楼预备的，自然尚有余裕。

不过，既是几十年也未必能赶上一次的天灾，有些事实非人力可求。二的阁楼上除了储存的少量粮与燥的柴禾外，一无所有。勉过的地板，依然充满了呛鼻的灰尘味。被几个随七手八脚搬上来的彭弘毅鼾声震天，与随们此起彼伏的鼾声连成了一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