手中刀微震，伸向地上那人侧脸，轻轻一抬。

一直默不吭声的裴渡被迫抬，与她四目相对。

谢镜辞一面定睛端详他的模样，一面自顾自开，不甚在乎地解释：“我只让那两人歉，从没说过会放走他们——你说是吧？”

刀刃森寒，于月映冷冽白光。

偏生刀尖的血迹又是刺目猩红，被她顺势一挑，抹在他畅利落的颌线上，一冷一炙，两相衬，莫名生几分绮丽诡谲的。

裴家小公了张讨人喜的脸，是修真界诸多女修倾慕的对象，饶是见惯了人的谢镜辞，初次与之相遇时，也在心里发过一声暗叹。

他年纪尚轻，正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量，凤狭、薄抿，眉目间尽是清冷疏离，在与她对视时微不可查地愣住，沉默着移开视线。

和往常一样，对她总是冷冷淡淡的。

目光向，不止，裴渡的衣同样糟糕。

发带不知落在何，乌发凌披散于后，其中几缕被风撩起，抚在苍白面颊，与血渍泥沙黏作一团。

至于的衣更是凌不堪，不但松松垮垮，还被划数裂开的，伤痕累累的右。她只需垂了，就能看见脖颈白皙的锁骨。

谢镜辞看惯了此人光风霁月的模样，乍一见到这般景象，不由皱起眉：“记得我吗？”

若是寻常人受到如此严重的伤，只怕早就哭天喊地、痛苦得昏死过去，裴渡却留存了清明的神智，微动。

他上染了血，在苍白至极的上格外显，嗓音沙哑得快要听不清，又低又沉，过了好一会儿，才勉吐一个字：“谢……”

“谢”可以引申许多义。

谢镜辞分不清他是在谢，还是打算念她的名字。毕竟他们二人虽然为未婚夫妻，却几乎从未单独相，连见面谈的次数都屈指可数。

四静了须臾。

伤痕累累的少年轻咳一声，拼命咽间腥甜，许是被她看得不自在，刻意避开谢镜辞直白的视线，垂眸哑声：“谢小……为何来鬼冢？”

不可思议，他居然还记得。

谢镜辞这才挑眉收了刀，心里莫名兴，毫不掩饰底加的笑意：“你觉得呢？”

裴渡竭力从地上坐起，让自己不至于始终保持那样屈辱且狼狈的姿势。

只不过是如此简单的动作，便引得伤再度开裂，血与骨髓里尽是难以忍受的刺痛。

他咬着牙没声。

她是来退婚的，裴渡对此心知肚明。

他脉尽断、气，不但连最为基本的灵力都无法知，还千疮百孔，成了遍布伤疾的废人，若说行动起来，怕是连寻常百姓都不如。

更何况……对于家族而言，他已成了弃之如敝履的废棋，自此以后再无依仗。

实在难堪。

今日的变故来得猝不及防，却也早有预兆。

裴渡原以为自己能习惯所有人冷嘲讽的视线，可无论如何，都不愿让她见到自己这般模样。

耻辱、羞赧、想要狼狈逃开的窘迫与慌，所有绪都被无限放大，织成细密仄的网，让他无路可逃，心阵阵发闷。

——他暗自倾慕谢小许多年，这是无人知晓的秘密。

很久很久了，只有裴渡自己知，把它认认真真藏在心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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