迎上她斜晲而来的冷丽，池衍摇叹说：“怎的还发脾气，我们私相容隐，你不该谢我？”

对于刻薄地开她玩笑，他似乎乐此不疲。

锦虞调匀呼，懒得同他计较。

她稳住绪，面无表：“别忘了，东陵沦亡，你也难辞其咎，我们之间，没有任何义可言。”

静思少顷，池衍轻幽一笑。

他不语，放远目光，缓缓扫过灯焰如昼的江岸。

邃的眸心辨不喜怒悲，他像是将世间诸般颜都敛尽底。

忽然，他启：“你看，有人尊居显，便有人阿尊事贵，蒹葭倚玉，世故如此。”

他的话语耐人寻味，锦虞一知半解，狐疑地顺着他视线望去。

那里喧闹繁盛，来往着形形的人。

为求生存，会有人像方世尧摇尾乞怜，会有人如方汐容满怀心思，也会有人和谢怀安那般，背信弃义……

“小姑娘，先谈生死，而后才是快意恩仇。”

他这话，是说给她听的。

锦虞也听来了，他是在说自己呵斥方世尧的鲁莽，还有她那不该急于一时的满心嗔恨。

可她是贵如珠的九公主啊，虽然不谙世事，但家仇国恨轻易难放。

不过，而今若非依仗他，端了个假表妹的份，她连生死都难测。

为一己私攀附权贵，似乎，这个世界本就该是这样。

他是在教她，要学会隐忍和依附吗……

沉默良久，饶是心有动容，锦虞还是嘴：“你这么厉害，还不是不了江山的主。”

池衍笑了笑，江风一，鬓发飞扬半空，散尽英姿风华。

他望着苍茫江河，修眸微敛。

“这天我若想要，”他语沉缓，字字清晰：“不过探取。”

幽邃的嗓音不轻不重，他眸底尽揽轻狂，毫无顾忌地轻言逆语。

锦虞陷他那一许傲然盛气，竟一时说不话。

直到这一刹那，锦虞方才觉到，他果真是传言中，那个“一人可固大楚，只统定天”的大将军王，池衍。

他的锋芒，可见一斑。

细密卷翘的墨睫轻轻颤了颤，锦虞微微低，心念飘转。

……

静夜，月如钩。

锦虞低眸浅思良久。

迎面而来的江风凉意渐重，即便上多披了狐氅，她还是禁不住瑟缩。

“回去吧。”

片刻之后，池衍一句轻言。

锦虞抬眸，而他尚未回首，只静静遥望远江。

目光越过他，投向桥，她看见了来时坐的车。

站在这里风怪冷的，锦虞，“嗯。”

锦虞着狐领走几步，后没什么动静，她停来。

回过，发现他真的没跟上来。

锦虞顿了顿，微惑：“你不走吗？”

池衍侧目，徐缓望来，那双眸相衬夜，更显魅异。

对上他的视线，锦虞神飘忽了，觉得自己多此一问。

但转念又想了想，好歹他将披风让了她，独自走掉似乎薄寡义了些。

略一迟疑，锦虞温吞：“江上……寒气重。”

池衍沉默一瞬，轻笑了声：“心疼我？”

一听这意味的语气，锦虞心脏一颤。

她半恼半臊，明知他又是在逗自己，却偏偏说不呵斥的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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