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绮的动作一顿，隐隐嗅到一阵酒意。

郗翰之饮了酒，正觉腹间烧燎，此刻教寒风过，稍混沌的脑中一清明许多。

见崔萱仍不相信，她又：“阿姊的事，我也曾梦过......当日，便是早知阿姊若不嫁给夫，便会被堂兄嫁给那位宗王，从此陷苦海，直到夫再归来，方得解脱，我才决心，定要帮一帮阿姊。”

然那数位族首领们皆十分好客，得知使君乃史夫人亲眷，非但未让孙宽离去，反又呈上更多饮歌舞，派人去迎使君来。

却郗翰之自梳洗更衣后，未在寝房中见到阿绮，便先被人引至当地僚人村寨中。

她伸手搂住妹妹纤弱的躯，轻拍着低声：“阿绮既能窥得日后之事，便是神佛慈悲。阿姊都能觅得如意郎君，免去日后一番波折，阿绮定也能得神佛庇佑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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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绮说压在心底许久的秘密，此刻正有一如释重负之，闻言微笑，将脑袋靠在崔萱肩侧，声：“到那时，我便先抛了他去，南投奔阿姊，只盼阿姊边，到时还能容我有一席之地。”

她思忖片刻，轻叹着担忧：“若当真有神佛托梦于你，所梦皆是真事——真到那时，你预备如何？”

阿绮又：“况那日知夫仕途为堂兄所阻后，我便已料夫日后可在宁州大展鸿图。阿姊，你且看着，过不久，此地会因蜀之，有许多僚人南来，届时此地亦将生，夫会在那时一举为宁州刺史。”

她蓦地想起当初在建康时，妹妹帮她在同泰寺中求过太后，回府的路上，也曾这般求她，往后要留一席之地。

他立在寝房外，方推门，便见他的妇人正侧坐在榻上，螓首低垂，半截细腻脖颈，对着妆奁，一手执梳，细细梳理着如云乌发。

崔萱从前在建康，受贵族间的风气影响，本就有些信神佛之说，听了妹妹的话，已然信了七八分。

崔萱这才渐渐有些动摇。

她执梳的手慢慢放，透过妆奁中的铜镜望去，对上他邃的目光。

郗翰之只觉心一。

然而郗翰之本是寒微，又常年领兵，东奔西走，自然知晓在宁州这样的地方，僚人俨然才是真正的主人，遂不曾推拒，当即前往。

……

这一去，再归来时，已是黄昏。

他移步靠近，不自禁得坐到她后，隔着一寸距离，只觉鼻息间萦满她乌发间的幽香。

阿绮早知如此荒唐之事，旁人轻易不会相信，遂摇：“阿姊，那不是寻常的梦境，我不过是梦了一夜，却仿佛真已将这一生过完，疲惫不已，再无法如从前一般，个不闻旁事，一心只记挂夫君的女郎。”

“阿绮，那不过是个梦，如何能当真？”

因孙宽得了消息，知使君已至，便自僚人村寨的宴席中脱归去。

昏黄的烛光披洒，与皎如银霜的月光织，勾勒朦胧温柔的画面。

阿绮说得似在玩笑，崔萱听着，却险些落泪来。

也没料到，竟会是这样的原缘。

此地冬日虽不凛冽，可到底是夜里，寒风来，仍令人瑟瑟。

四目相对间，他伸双臂，自后将她搂住，取过她手中木梳，一一替她悉心梳理。

若是寻常多年居位的士族官员，大约不愿与被视为蛮夷的僚人们多有往来。